第两百零一章 一念过千山-《出鞘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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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人情世故,倒是学得极快。

    李子衿说道:“到了升龙渡,坐了仙家渡船,便会离开鸿鹄州,桑柔州离这里很远很远。师兄是想问你,在鸿鹄州还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,想做的事,咱们可以先去,不要留下遗憾。”

    红韶歪着脑袋,问道:“什么是遗憾?”

    少年愣住,被小师妹忽然这么一问,还真有些难倒他了。

    李子衿倒在草坪上,双手撑地,仰头看着星辰,吹着江边的晚风,仔细想了想。

    横跨几州之地,路上见到许多人,许多事。

    有过许多风浪。

    读了许多书,走了许多路。

    增长许多修为,留下许多遗憾。

    夜里。少年在草坪上看着夜幕,小师妹坐在马车上,借着星光,静静看书。

    红韶已经习惯了,有时候自己问师兄的问题,他要思考很久才会回答。

    师兄说自己懂的不多,更不敢说自己觉得对的,就是真的对的,所以在教师妹之前,都需要反复斟酌思量。

    少女也不急,更没有去打扰那个认真思考的少年。只是自顾自看书而已。

    红韶手中那本书,是那在随风城书铺中买来的一本《别出心裁》,是本讲述女子针线功夫的书。

    少女看得津津有味。一边儿看着,一边儿手上瞎比划,似在跟着书上的图案,假想实操。

    在那随风城书铺中,有两种书最得女子喜爱。

    一种,是教女子如何悉心打扮,来讨情郎喜欢的书,如《春花秋月》、《美人绛唇》等。

    另一种,是教女子厨艺、针线的书籍,如《别出心裁》、《三十六烹》等。

    前者栓得住男人的眼,后者栓得住男人的胃。

    可世间就是没有一本书,教教女子们,如何才能栓得住男人的心。

    也没有一个男人会如实相告道书上那些花里胡哨的,其实都没有用,他不过是心甘情愿被栓住罢了。

    可能世间男女,情至深处,都无非一个,愿者上钩。

    在这之外,便只有遗憾。

    何谓遗憾?

    也许是登高望不远的女子剑仙。

    也许是看山不是山的天上星辰。

    也许是冷眼看人间,万物如蝼蚁的山水神灵。

    也许是那仙家渡船的妙龄少女,不敢问一位心仪的公子,愿不愿意带她走。

    也许是那生性要强的少女剑客,不愿承认那份春心萌动,纵使心上认了,嘴上也不认。

    也许是云霞山一位普通女修,爱慕那大煊才子,看着身边师姐妹们邀其闲看风月,她却只敢偷偷藏在墙角,暗自脸红。

    也许是那家道中落的贵族少女,与心上人秉烛夜谈,彻夜畅聊,谈天说地,偏偏说不出“我喜欢你”。想说时,心上人又不告而别,匆匆离去。

    何谓遗憾?

    眼中见过,心中想过,最终却错过。

    如此,便是遗憾。

    ————

    升龙渡。

    一位腰悬玉牌的中年男子身穿布衣布鞋,头戴布巾,坐在渡口边的茶亭外,手握茶盖,细细品茗。

    男子总是下意识地轻抚玉牌,给人的感觉他像是一个浑身上下可能就只有那枚玉牌值钱,故而时时刻刻都要注意着身上玉牌的穷酸读书人。

    从仓庚州到鸿鹄州的距离,对于一艘寻常速度的仙家渡船来说,可能需要两三个月。

    对于一位金丹元婴的地仙修士,或是七境之上的武夫来说,可能需要御剑或御风四五个月。

    可是,几乎横跨了整座扶摇天下的距离,对于一位山巅修士来说,只需要一步。

    一念之间,一步迈出,便已跨州远游。

    只在这位神通广大的读书人身形出现在鸿鹄州升龙渡的一瞬间,一位女子便从千百里外蓦然回首,随后也是一步迈出,跨越山河,来到升龙渡。

    岑天池走到茶亭中坐下,坐在那读书人对面,眯起眼,问道:“何方神圣大驾光临?”

    男人轻轻放下茶杯,朝那位女子拱手,却不是作揖,而是抱拳,说道:“道玄书院,辛计然。”

    那读书人嘴皮微动,声音却是从岑天池心湖响起。

    女子闻其姓名后,不由地瞪大眼珠,“你是···?!”

    辛计然并拢双指一横抹,光阴倒退回三息之前,岑天池并未说出那句完整的话,“始终”停留在“你是”两个字。

    如此往复,直到那位女子神灵,不再起称呼其身份的那“一念”。

    光阴流水这才正常流转,而先前那茶亭的伙计,已经是将壶里的茶水倒了又倒,倒了又倒,直到此刻,才终于倒进客人碗里,却不从碗中又倒退回茶壶里。

    男人微笑道:“姑娘心中知晓便是,不必言出。须知言多必失。”

    岑天池一脸惊愕,缓缓平复下心情,也喊伙计给自己倒上一碗茶水,端起茶碗一咕噜喝下一大口茶水,压压惊。

    她问道:“真···先生何以至此?”

    男人轻抚腰间玉牌,如实相告道:“我在等一个人。”

    岑天池先是指尖掐诀,打算以神通默默推衍一番,看看这位神通广大的读书人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。可是当她掐诀时,却发现无论如何推衍,都好似有道“屏障”遮住了最终的定数,无论她如何窥探,推衍的结果都只是云遮雾罩,难窥其物。

    而那位男子,始终就只是微笑饮茶,不露声色。

    无奈之下,岑天池只好服软,问道:“敢问先生所等何人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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